北京半木空间
引 言
第二次来北京半木空间,赶上了严重的雾霾,在草场地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建筑群里,它依旧醒目。11月5日,人们热情不减,只为赴一场“堂会”之约。
恰逢半木成立十周年,对创始人吕永中先生来说,把这儿的空间扩充一倍,是他已经完成的“小目标”。马未都先生应邀而来,刚主持完观复博物馆的上海馆开幕仪式,他坦言,做博物馆最初是兴趣,后来就变成了责任。不知不觉,观复已经走过了二十年。
天井明堂 《片舟》
二人结识缘于半木出品的歙砚茶方桌,马未都喜欢得不行。随形的茶台见得多了,这种刻意设计过的,令他耳目一新。“家具行过去有一句土话,叫‘四面见锯’,其实是六面见锯,表示即便在无人留意的家具背面,木料也极为规整,这就是考究。歙砚茶方桌也是如此。”
歙砚茶方桌
材料之于吕永中,实际上是一种平等关系,没有贵贱之分,唯有合适与否。他惯用黑胡桃和南美酸枝,前者有低沉的人文气质,木头不软不硬,可谓刚柔相济,后者则带点贵气,二者能形成很好的“合奏”。
某种程度上讲,设计要做的,是对材料的审视和转译,以及文化的注入,从而提供生活的一种解决方式。吕永中喜欢农历的计算方法,因为那与人的身体息息相关;他喜欢研究汉字,既象形又表音,还能追溯到很久以前的一种本真状态。
吕床
“这是一个生活可以也应该被重新定义的时代。”他说。这成了他思考设计的新起点,因此才有了那张耗时两年研制而成的“吕床”。在全新的北京半木空间,家具无不是在特定的生活场景中出现。
因为有直播,一开始马、吕二人难免有些拘谨,不过在北京电视台主持人曹涤非先生的调动下,很快就都口吐莲花起来。
左:吕永中 中:马未都 右:曹涤非
我们缺失的
成了我们所向往的
对谈从聊生活方式开始。
马未都把生活分作物质和精神,富裕并不等于精神生活的富足。“没有审美是绝症,和钱多钱少没有关系,钱越多有时候越治不好。”
在他眼中,古人与今人并无本质区别,“我们的文明有着坎坷的进程,从来没有脱胎换骨过。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,起来又跟人亲嘴儿去了。古人和今人的精神生活,严格地讲没有区别和界限。各人有各人的追求,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心性和文化修养,使自己的生活趋向快乐。”
吕永中则从自己做设计切入,“这是不同文明空前融合的时代,这是我做设计的背景。我的工作是将那些只言片语摄入,翻译到我们的生活中来,探讨和当下的关系。古今生活方式不同,我们缺失的,成了我们所向往的。”
这里的只言片语,既指中国的传统文化,也指电影中带给他冲击的视觉符号。
半木十周年 《光徽之旅》
想起半木十周年之际,吕永中率团队十余人去到自己的“第二故乡”古徽州,将自己设计的家具置于徽州古建“罗东舒祠”的享堂之中,仅取一张照片记录下这一跨越时空的对话瞬间。影像之于他,确有别样的意义。
当创造没有好处的时候
人们情愿去抄
如果说生活本质没有发生改变的话,形式的确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吕永中在全新的北京半木空间展示了他作品的原始设计稿,从中可以看出他的作品并非凭空而来,而是遵循着一条逻辑链。此间,时代从制造向创造悄然转变,话题也自然过渡到了时下热议的抄袭问题。
1:1手稿原稿
三维演化模型与实物
法律制度的不完善,在马未都看来难辞其咎,“制造和创造之间没有必然的矛盾,关键是能否不再抄袭。中国人不乏创造力,但创造没有好处的时候,趋利避害,人们就情愿去抄。因为我们得不到专利法有效的保护,只有法律从赔偿制向惩罚制转变,抄袭者才会噤若寒蝉。”
吕永中曾见过一家店几乎抄遍了自己的作品,其实五年前就有人问过他山寨问题,他给出的答案是既然宏观层面无能为力,那就做自己能做的。“半木要做到‘半毫米’,推敲更为精确的比例,寻求更为妥善的内在结构和表面处理,那意味着我们的作品抄袭者要花费至少同等的成本和时间。这就是壁垒。”
吕永中的工作室
对制造和创造的问题,他显得乐观,因为人们的认知在进步,这给了他极大鼓舞,可以专注锤炼自身高度。“经济形势不好、人们冷静下来的时候,创新反倒有了更多的空间。”
审美之前
先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
认知的进步意味着审美的提升,审美问题又约等于教育问题。当被问及如何脱颖而出成为大众偶像,马未都坦言如果真是这样,那就是个人的大幸、社会的不幸。
“中国家具曾有着完整的设计理念, 能够从中拎出为当下所用的,还是那根摆不脱的金线。审美是微妙的主观活动,创造美可以是先天的,审美却必然是后天习得的。审美不足的背后,是美育的缺失。”
马未都笑言,如此,自己才“竖子成名”。他从不视自己为学者。
回忆起最初沉浸的骨董时光和难觅知音的痛苦,马未都坦言自己最想开的其实是审美课,最想看到的是某一天退隐江湖后,买张票进入观复博物馆,发现比自己在的时候还好。
在孩子的审美教育问题上,二人不吝分享各自的经验。马未都显得尤为严苛,他不允许儿子对古董感兴趣。“年纪轻,他往往不会关注其中的艺术和文化价值,更多看到的是钱。”他因此从不在家谈论关于钱的任何事情。审美之前,先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。
吕永中为女儿提供了一个可供沉浸其中的人文空间,相比过早地让孩子掌握某项技能,学会观察在他看来更为重要。女儿的作品时常令他汗颜。
“每个时代都不一样,这个时代太躁了,我们希望能够安静一点,也许这就是能打动你的美学。半木要做的,就是反动于这个时代的事,它与人的理想有关。”
半木用十年时间凝结成了一部《时间之美》,书中记录的作品和态度,正是那美的注脚。
吕永中赠书马未都《时间之美》